柴胡龙牡汤

作者：张步桃

【出处】

《伤寒论·坏病篇》第９条：“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讝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龙骨牡蛎汤主之。”

【组成】

柴胡四两、半夏二合洗、龙骨一两半、人参一两半，大黄二两、牡蛎一两半、茯苓一两半、铅丹一两半、桂枝一两半、生姜一两半、大枣二枚擘，共十一味。

概说

本方出自《伤寒论·坏病篇》第９条：“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讝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龙骨牡蛎汤主之。”

在《伤寒论》中超过十味药的只有三个方，本方是其中之一。我们认真探究本方是由小柴胡汤扩充的，其中的柴胡、人参、生姜、半夏、大枣就是小柴胡汤的架构，只是去甘草、黄芩换大黄，小便不利加茯苓，胸满烦惊讝语加龙骨、牡蛎。铅丹则因为有毒，政府已禁用，临床上发现去了铅丹也不致影响疗效，但我也会视病症加龙齿、石决明或珍珠母取代。因为介类有潜阳作用，介壳类皆内含磷钙成分，可镇静、收敛、平衡电解质，而达到安神效果。

主治病症

１.精神官能症

很多精神官能病症如果用温和的柴胡桂枝汤来疏通三焦、调和营卫效果不明显时，就用柴胡龙牡汤。本方因为有介类潜汤，其作用较柴胡桂枝汤为强。我们常从媒体看到自杀的人越来越多，个人因素与台湾的经济萧条走下坡都有关系，连台湾三大女高音之一的高医教授都会厌世跳楼，可想象那些升斗小民承受不了生活压力而自杀解脱，甚至全家烧炭。

越是衰败无奈落后的国家，宗教就越盛行，因为人们好像只有求神只保佑，别无他法。也因此台湾的寺庙一座比一座大，一座比一座华丽，但理性回到现实面，好像助益也不大，偏偏很多又藉机敛财，使人从此深陷彼渊，足见台湾精神官能症人数正逐渐上升。

凡有精神官能症，并显得不安、烦惊或语无伦次，我以本方，加安神药，往往收效良好。

２.癫痫

老祖宗治疗癫痫是有区分症状的，因为癫狂痫是不同的。一般把癫痫归阴证，狂为阳证，凡登高而歌弃衣而行，裸奔都是狂症。十几年前立法院跳上议长、院长桌上握麦克风，跳上首长车顶叫骂的民意代表行为也都是狂症。但正常人喃喃自语，不自主哭笑，默默寡言都属阴症。

对治疗癫痫的原则是化痰为主。文献上记载“无痰不成痫”、“痰为百病之源”，因此初期以化痰为主，待急性发作缓解后用潜阳安神法，就很有效。一般用龙骨、牡蛎、龙齿、石决明等，都有潜阳作用，这些介壳类，对患者处于阳亢，即精神极度亢奋下，借助含有丰富的磷、钙介类，可达安神效果。西医认为是脑部异常放电一般是用癫通，但仅能达到控制病情。我们曾看过服癫通长达二十年的患者。苗栗三湾就有一位李姓患者住台北时，常跑荣总、马偕，也是长期服用癫通。后经来诊服本方加味已然根治。

有位马偕医院的沈渊瑶医师，台北医学院卑业，因热爱中医，专程到大陆研习中医、针灸并配合现代检验机器，如核磁共振、计算机断层精密仪器，检验后用中医治疗，效果很好。他曾接受卫生署委托进行穴位治疗之学术研究，经归纳为以百会、内关及涌泉三个穴位按摩刺激颇具疗效。

临床上，我以本方为主方，加秦艽、钩藤、殭蚕、蝉蜕等抗痉挛药，效果显著。

３.车祸造成大脑病变

有位季先生骑机车车祸，送医院紧急开刀，术后送加护病房留观。他姐姐是我们的学员，来诊所讲述症状，要我开方。我以柴胡龙牡汤加丹参、荷叶、田七以活血化瘀，加菖蒲、远志开窍醒脑，服后当天就苏醒，并能以手指触摸鼻子，让复健科医师惊讶不已。后来配合针灸，季先生又有耐心服药，现在完全看不出曾出重大车祸又施行脑手术的病患。不过治疗前提是一定要掌握黄金时期，否则脑细胞坏死，纵有仲景再世也无力回天。

2005年九月中旬，学员郑清海医师有病患车祸，送台南某大医院观察治疗。清海来电问我如何诊治开方，我嘱柴胡龙牡汤疏压，生脉饮强心，加丹参、田七活血化瘀，远志、菖蒲、荷叶醒脑通窍，病患入院脑压是50(正常值为17)，服了上方第二天检测脑压，就下降到40，第三天后40下降到34，家属非常满意，第四天后34降到18，距正常值17仅一个数值。投药前，医院中医部主任有不同意见，但清海说明是张某开的方，主任也无话可说。病患家属配合，服完药，脑压就正常。我要再次特别强调的是，“黄金时间”很重要。

一般脑内压过高会出现头痛、烦躁不安症状。早年我曾在师大附近的浦城街看过一个中风病患，他常不停重敲自己脑部，照人类的自然生理反应必定表示脑部不适，有痛感，只是中风无法以言语表达。理论上脑内压异常会影响心跳，血压下降。如马鹤凌先生，遽然发生脑中风靠强心剂维持生命，很明显的是马老先生血压很低，故用强心药，内含升血压的药。

2005年九月份《联合报》副刊，刊载了沈君山先生的〈二进宫〉短文，叙述他八月第二度中风，在新竹马偕住院，为求周延妥善治疗，希望转台大。他说：他以过去清华大学校长之尊，去电台大找病床都无着落，只有拜托纪政及台北副市长叶金川先生，始得如愿。有日护士帮他量血压，结果出现血压呈80/40数值，台大准备投以升压药，因他有过中风经验，认为血压的高低必有症状，他要医护人员稍安勿躁，次日再量才知道原来是血压计故障。如果当时使用升压药，就不会有沈君山大师的〈二进宫〉文章，而魂归离恨天了。

台南郑清海医师的病患，脑压高但血压低，所以我们投以生脉饮而挽回一命。我们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智慧结晶，即便使用生脉饮效果不明显，也有活血化瘀、降脑压的效果。只是之后医院给予升血压的药而功败垂成，殊属可惜。

４.中风脑血管病变

某中医学会理事长年过半百，由于看诊兼顾会务推动各项活动外，本身又好学上进赴大陆进修，或赴国外探望儿女，导致过度劳累，家族又有高血压病史，而出现中风征兆。由于他预知可能随时发病，故先交代家人，一旦病发，即在十个指头中央针刺放血，并用合法救护车送台大。

有天不幸发病，家属遵其指示处理，送台大留观，长达一个月未动脑部手术，同道找我前往看诊，我说我完全不知病发经过，他女儿开车接我到台大，我以柴胡龙牡汤加开窍醒脑的远志、菖蒲，活血化瘀的丹参、田七、荷叶，因他诊所有药，建议加麝香，病情逐渐好转。目前他虽有偏瘫症状，但仍热心会务公益，精神实令人感佩。

有天某同道在一聚会场合告诉我：这理事员的脑血管病变是他治好的。另有同道去了解，原来他用安宫牛黄丸。其实安宫牛黄丸与紫雪丹、至宝丹合称温病三宝，是治疗脑膜炎的。而脑中风神智不清，治疗原则是活血化瘀开窍醒脑。后经同道告诉该同道说：理事长是服了某人的药后，神智才清楚的。此时该同道才恍然大悟。我是抱“成功不必在我”的心态，我能挽救危急重症而逐渐苏醒已很安慰，故鲜少提及。

在此我也顺便一提，我曾归纳温病、伤寒对脑膜炎辨证特点有八字：神昏、谵语、舌卷、肢厥。男的会出现阴囊收缩。因此用药方向与脑中风血管病变不同。我们也佩服两千年前的方药，仍能用于两千年后的文明病。

最近我们学员郑清海医师父亲中风，伴蜘蛛网膜出血，第一时间送台南成大医院，做脑断层、X光，诊断脑部轻微出血。郑医师来电，希望我帮忙开方。我以柴胡龙牡汤、桃核承气汤为主，因为老先生神智尚清楚，所以加远志、荷叶、丹参活血化瘀，钩藤降血压、脑压。服药后效果显著，但次日来电称尿路感染，如未处理或处理不当，可能并发败血症，转肺炎，所以每天掌握病情发展，对尿路感染，换猪苓汤、车前子、冬瓜子、金钱草，效果显著。

患者因为中风，影响了语言中枢、舌咽神经，中医称舌卷。酒醉也会出现舌卷肢厥，言语不清晰。所以本次去远志加竹茹。因中风难免偏瘫，手足无力，行动不便，且年岁已大，恢复较慢，但病情都能掌握。服药几天后，次周再进一步检查，确定病情已获相当改善。由于住院很多不便，老人家不习惯，检查又稳定，随即办理出院，从发病到出院前后不过一星期。

本病案不见得能肯定是某一方的疗效，大医院有医疗团队相互支持，所谓兄弟合心，其力断金。他们有他们的页献，但全程中，我们用柴胡龙牡汤、桃核承气汤活血化瘀。当尿道感染，我们用猪苓汤，都能达到很好疗效。病发时我们也曾用生脉饮，生脉饮虽非仲景方，但伤寒方的炙甘草汤也有人参、麦冬，都有强心作用。天气变冷时，心血管、脑血管愈冷强力收缩，如加上情绪不稳定，饮食、起居失常，尤其冬天麻辣火锅毫无节制地食用，遇冷血管反复舒张，冰冷饮(品)使血管收缩，心血管病变就大幅升高。

一般危急重症家属应镇静，不可慌乱。如懂放血，可在十指沟间的井穴(针灸有所谓的五俞穴，即井穴、荥穴、俞穴、经穴、合穴)放血。但家属未必了解各穴道正确位置，因此不妨在十指的正中间(即十宣)放血，脑内压可以立即下降。在此同时应即通知专业急救中心派救护车，切忌任意搬动，容易加重出血症状，而导致留下严重后遗症。

从沈君山教授在台大病情稳定后谈到清海尊翁的病案，希冀结合中医治疗，又不禁想起令人敬仰的前行政院长孙运璿先生，中风后不久，大陆头皮针专家朱明清先生，第一次来台就帮他治疗，之后孙院长除行动不便，及语言稍微蹇涩外，思绪还很清晰。所以中西结合治疗也是我乐见的，不可一味批评中医不科学，实在是对中医一大侮辱，更是对老祖宗智慧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