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今天,你可能对一种叫“葡萄酒”的东西还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它到底应该怎么喝,更不会把它当作一种时尚。正当国内葡萄酒市场还不成气候时,一个25岁的女子决定选择葡萄酒作为她终身的事业。10年后,她成功了。她就是吴书仙。天生有着敏感的味蕾,比别人更多的热情,还有难得的前瞻性和判断力,以及不断创新的精神……片刻的偶然和更多的必然,成全了这样一个爱酒的女人。
胡喜盈
评酒,品味的是一种苦涩人生
穿过繁华的徐家汇,在港汇广场背后的一幢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陈旧的公寓里找到吴书仙租住房的门牌号码,旧旧的,斑驳的旧式公房在周围造型摩登的高楼的包围下,在周围熙熙攘攘人流穿越的商铺的映衬下,显得冷冷清清。
见到吴书仙,讶异于她的娇小,1米5几的个头,一室一厅,一个大大的酒柜显示出主人的特殊身份。室内满满的都是书,多是关于葡萄酒的,还有她搜集的那些坛坛罐罐,花花朵朵,能跟葡萄酒扯上关系的都扯上了,卧室的窗帘也是酒红色的。放在角落的一只青坛里摊放着吴书仙出的两本新书《嫁给葡萄酒的女人》。吴书仙取出细细长长的酒杯倒上白葡萄酒,用三根手指捏住杯脚,微微转一转,然后低头闻一闻散发出来的特殊香气,随即仰头饮下,一系列的动作那么熟练,又透着优雅:“我敢说在中国没有人品尝过的葡萄酒比我多。”
都说吴书仙是嫁给葡萄酒的女人,看来此话不假。爱情、公司,都可以因为葡萄酒而抛却,一切似乎都是葡萄酒惹的祸。
通常她在世界各地的酒庄穿梭时穿的都是牛仔服运动鞋,遮阳帽是一定需要的,脖子上还会有一条印有葡萄图案的小方巾,因为在酒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葡萄园里逡巡。葡萄园都在干旱少雨的石灰质土地上,葡萄树也不像我们郊游时搞采摘的鲜食葡萄那样可以爬藤遮荫,酿酒的葡萄树通常不到一人高,走在果园里往往会晒个半死。她最难忘的波尔多学艺阶段正是冬天,阴冷潮湿,每天早上5点起床,哆哆嗦嗦地赶路,直到9点才能到达酒庄。在葡萄园里的工作就跟老农一样,无非就是看看土壤,看看果树。跟酿酒师的交流,要么在流水线上,要么在实验室里,要么就在黑乎乎的地窖中。
吴书仙的品酒生涯近十年,品过上万种酒。很多时候品酒其实是苦差事,坐在毫无生气的实验室里,个把小时里要尝上十多种酒,一天跑四五个酒庄品上五六十种酒是常事。最疯狂的当属跑欧洲旧世界,几公顷园子圈起来就是一家小酒庄,旱地上的葡萄园一家连一家的没有尽头,让人绝望,随便挑一些造访下来都要一两周。那种枯燥和强度之大,哪里是只管悠闲地坐在餐桌上花上三四个小时享受由三五只红、白葡萄酒精心搭配的slow food的人们所能想象的。
她的工作语言是英语,但葡萄酒的大部分产区说着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意大语乃至德语,她和当地人的交往经常就在半通不通间进行着。在偏僻广袤的葡萄园里,她的交通工具往往是溅得她一身泥泞的顺风车,飞得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的小滑翔机……
说着,吴书仙从书架一隅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里面装着数十种大小一样、颜色一致的小瓶子,原来是专门训练嗅觉的,平时,吴书仙就会拿出来嗅着玩。“男朋友自然是不能常换,但葡萄酒不断换口味,不会有人责怪你,反而会赞你品位好,是不是?”
吴书仙说,她是国内第一位独立酒评人,或者说是葡萄酒自由撰稿人。“独立酒评人绝不能与酒商有生意上的往来。我说哪个酒好、哪个酒不好,完全是客观的评价;如果我有了生意上的往来,替别人变相做广告,那我的评论还能公正吗?我的评论还有多少威信?”吴书仙瞪大了圆圆的双眼,一口气说道。不过,但凡有名气的人,总是逃不过被人说长道短,吴书仙亦如此。由于在国际酒评界有了名,吴书仙经常收到来自世界各地葡萄酒产区的邀请,新西兰、阿根廷、美国等等,于是也就被猜疑酒评的客观性,对此吴书仙大言不惭:“我就是这种直脾气,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因此也比较容易招惹是非。我本不是以文字为生的人,因为热爱葡萄酒才从事酒评的文字工作,钱我不是不要,但为了贪图这些小利而去违心评论,我还不屑这么做。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努力经营自己的评论事业,写自己有感觉的东西。国外像罗伯特·帕克是酒评界的泰斗,一篇酒评就能影响整个波尔多的酒价,这才是我要努力的方向。”
“中国的葡萄酒市场现在蛋糕很小,”吴书仙随手抽出一本资料,指给记者看,“法国人每年人均消耗葡萄酒63公升,中国才0.08公升,我们的市场还幼稚得很。所以,我的目标就是将整个葡萄酒的底盘托高,蛋糕做大。我开设个人的网站,并在网上免费给网友看我的酒评;我介绍各种购买指南,这些酒都经过我的精心研究,性价比高。”她慢慢地阐述着她的宏伟大计,她将她现在的状态比作“蓄势”,只等着“爆发”时刻的来临。
“虽然葡萄酒听上去总是与光鲜美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自从我从事独立酒评工作,我的头发白了不少。”因为要做酒评人,吴书仙就与其他所有生意上的经济来源切断了联系,靠酒评的稿费,以及外出讲课的费用生活。“我现在每年基本上都要出国几次,到世界各葡萄酒生产地去评酒。其他的日子,就呆在国内,写我的酒评,继续我的传播事业。”吴书仙说,“这并不是一件赚钱的事情,以后也不指望靠它来赚钱,但我却觉得它有意思。”
很长时间来她都在抱怨上海的高房价,甚至一度想过搬到房价相对低廉的北京,现在上海市政府有了抑制房价的具体措施,或许她可以再观望一段时间。她年纪不大,但真要抛开上海的一切到北京另起炉灶,毕竟不是上策。
每天下午,就是吴书仙坐在电脑前写作的时间,通常她会开一瓶葡萄酒摆在书桌边,一边品酒,一边醉心于她的酒评文字,有时候,免不了会很孤独。“做酒评人一直是孤独的,今年冬天,上海特别冷,由于孤独,我会感觉比别人更冷。独坐、独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个人坐在桌边,满满地斟上一杯,静静地喝,悠悠地品。我失去了许多常人所能得到的热闹和享乐,但我也得到了许多常人所不能得到的成功和愉悦。”
很佩服她的专一。她于某年想选一个可以做一辈子的事情,选了葡萄酒,之后遇到的困难一定不少,居然没有放弃,就这么一路走下来。她1996年才进入葡萄酒领域,现在是葡萄酒专栏作者、国际葡萄酒作家协会(FIJEV)会员。10年潜心研究葡萄酒,已经小有成就了。
舌头要用牙刷刷
吴书仙讲了这么一件事情:某日,一位进口酒商的业务员高兴地拿了当天的《青年报》给我看,声称又有国产酒出事了,报纸的标题是“酒楼喝干红,嘴巴舌头变黑”,报道的是烟台中粮的干红,看完后,我的第一感觉是烟台中粮的酒质提高了。
事件的起因是一位徐姓的客人和朋友到上海的金煌海鲜酒楼吃饭,点了烟台中粮的一瓶干红,后来发现舌头和嘴巴变黑了,找酒店的人说理,惊动了110,还要追究烟台中粮的上海经销商的责任。对真正了解葡萄酒的人来讲,喝红葡萄酒舌头和嘴巴发黑,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我的舌头如果不用牙刷来刷的话,天天都发黑的,如果是参加国际酒评比会,一天品尝60-100款葡萄酒,我基本上都可以成为日本古代美女,连牙齿都发乌了。
此事件还是发生在号称洋派的上海,看来葡萄酒知识的普及是远远不够的。葡萄酒能够着色在我们的舌头和嘴巴,说明用来酿造这款酒葡萄成熟度好,基本属于来自温暖地带的葡萄酒或者好年份的葡萄酒,酒质丰厚,色泽深至几乎不透明的,显示酒精含量高,葡萄的精华多,丹宁和果味都重,如果这位徐先生喝重性酒体的澳大利亚和智利酒,舌头和嘴巴比这更要发黑。
这位徐姓消费者的确属于对葡萄酒的无知,因无知而取闹,然而,青年报的记者也跟风,将此当成负面事件给报道了出来。我由于好奇,第二天也去了上海的青年报的报社,为了说明舌头和嘴巴为什么发黑,我还特意拿了一瓶澳大利亚中性酒体的葡萄酒去,现场让他们喝酒体会这舌头是怎样变黑的,而且讲了一通红葡萄酒的颜色是怎么来的,比如说天然的红葡萄酒色素是通过发酵过程中脱下来的。如果要区别人工添加的色素,简单的办法是拿一块白布,如果是天然的红葡萄酒色,白布上的色素一般难洗掉,而人工添加的化学色素很容易洗掉,而且还特别强调现在添加人工色素的国内企业的确很少,后来当我和另一位编辑喝得舌头发黑,这帮媒体人总算服了。
未来两年内的计划把白葡萄酒带进餐饮业
有了一定影响力的吴书仙,继续她的下一步目标,开始利用她的影响力去影响别人,以及葡萄酒在中国的发展。吴书仙说,更多中国人对葡萄酒的理解是形式大于内容的,比如总是认为吃牛肉应该配红酒。殊不知,牛肉烹调法在中西方是不同的。中国菜配酒是要讲究配料,而不单是原料。如果照搬西方牛肉配红酒的传统在中国是行不通的。比如发甜的蚝油牛肉,甜是红酒中单宁的死敌,特别是新涩的红酒,还不如一款厚重的白葡萄酒合适。
综合分析下来,她觉得白葡萄酒无论是口感、色泽,都很适合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和口味。“我未来两年的目标是,把白葡萄酒打进餐饮业,让更多的中国人习惯把白葡萄酒作为吃饭的一部分。近年,吴书仙还想出一本关于如何选购葡萄酒和100款性价比最佳葡萄酒的新书。她个人的葡萄酒网站也已开通。她的目的是为了引导大众知性饮酒。为保持中立和公正,她明确表示不会接受任何酒的广告。
葡萄酒需要慢慢养。品味和评说它的人,也需要时日来沉淀和发酵。吴书仙估计会跟中医一样,愈老弥香。这,是她该得的。
吴书仙小档案:中国首位独立酒评人,葡萄酒专栏作者,国际葡萄酒作家协会(F.I.J.E.V.)会员。自1996年开始葡萄酒事业,为酒厂做过销售,自己开办过葡萄酒配套设备包装公司,亦曾赴法学习葡萄酒专业品评。目前在《经济观察报》、《时尚钟表》等多家媒体开设葡萄酒专栏,撰写了数十万字的葡萄酒与中国葡萄酒市场的相关文章,出版书籍《爱上葡萄酒》和《嫁给葡萄酒》。常年在国外各葡萄酒产区访问,并多次应邀担任国际酒评会评委。
吴书仙自述
1969年1月22日阴历出生,属鸡,我生在江苏丹阳,也就是在常州和镇江间的那个有2000年历史的小城市。吴书仙,乃我出生之日就起的名字。这得益于我的爷爷,他读过私塾,我的名字取之于酒令里面的第二十九签(佳人十一)书仙,有诗云”玉皇前殿掌书仙“。后来我查看古书才知道,这只是在玉皇那里管理书的神仙,现在来说就是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
我的父亲是个军人,退伍后该称民兵营长,后来改制后称为治保主任。我的母亲先是农民,后来改做工人,现职为家庭妇女。我的弟弟是位受过警校培训的职业警察。
我弟弟比我晚生8年,我成了家里的小祖宗,深得宠爱,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依然养得白白胖胖。上小学时候,我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所以经常受到同龄男孩子的骚扰,当时我很希望我的弟弟是我的哥哥。
到了上中学的时候,开始看了《红与黑》、《简爱》等等这类洋书,并秘密的加入了丹阳的业余作家协会。而我父亲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类洋书,一看到有什么爱情什么,一律作为黄书处理。在父亲军队式的严格管制下我按点上学、放学,晚上不许出门,不允许交男朋友。然而,在这种强制下,我却像石头山上长的小树一样坚强,在学校继续看这类书,跟男同学的关系哥们一样。我暗自下决心,长大要做一名记者,最起码也得是丹阳日报的记者。
后来没有考上学,在家做一名做眼镜的工人,一做两年。自学完了电大文科的课程。这时有同学鼓动去海南淘金,父亲死活不同意。我就坚决要去北京读书,那个时候北京经贸大学刚好招自费生,我便前往就读。学了三年,前一年花自己的钱,后两年给珠海的一家外贸公司驻京办事处打零工,那个时候刚好大家都比较同情勤工俭学的学生,三年后混进珠海这家国营的外贸公司。
干了一年多给部门经理做单、拎包的活,自己没有客户关系,那时外贸开始在南方走下坡,转而到了上海,给一家公司做销售,卖乐天的冰淇淋,只有基本工资,出差费自理,主要挣佣金,自己去外地找客户,那个时候我觉得让我受益终身的是锻炼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生存能力。在我跑了两个月,快花光了以前钱的时候,终于挣到了第一笔佣金,之后也挣点钱。
后来想选择一个可以做一辈子的行业,当时就看上了葡萄酒,觉得这东西将来一定有前途。转而到了青岛,当然这也是因为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前夫在青岛。本想投奔华东,无奈他们不缺人,而到了东尼,幸亏当时东尼家甘大小姐看上我。做了葡萄酒才知道,原来这葡萄酒里有那么多的学问,后来觉得这葡萄酒要普及一定要教育,当时也想学鲁迅的呐喊救国,后来偷偷的跟台湾的酒类杂志联系上,做他们大陆记者,不给稿费都可以。
后来是年轻人的好强,想自己开公司,最早开了一家专营木制酒盒、酒架公司,挣了第一笔小钱。中国人很善于模仿,而做这个门坎太低,谁都可以做,好在本人只不过是开个贸易公司,如开了工厂就赔到家了。同时在98年去香港开酒会,遇到《酒经》,从此给他们写上了中国酒和酒市场的专栏。而台湾的《酒客》杂志由于他们总是将我写的 我国 改为 中共 ,怕没事找事,就停了。
再后来就是给国内的《中国酒》、《糖酒快讯》、《葡萄酒网站》等写点件。后来总觉得在国内学的太少,2001年自费去欧洲游荡,多见识点,多试点酒,学点东西,本想多呆,可时间长了也觉得无聊,再说腰包要紧,还得先回来做事。
现如今从青岛搬到上海来淘江湖,说的高尚点为普及教育消费者,扩大葡萄酒的总销量,时不时的耙点国产葡萄酒的粪,说实在点为了谋生和人生江湖的名利,目前成绩不上突出,只开了《玩转上海》、《香港风情》两个专栏。
前夫要去日本,他在那里行医,收入还是不错的,而我执意要去法国波尔多,我是研究葡萄酒的,去日本做什么?相持不下,只好离了。目前无奈为单身贵族,不担心哪一天成为先烈饿死,就怕哪天醉死沙场。